疏忽
在县里,财政局长张军被人恭维为财神爷。
年前年后,谁最忙呢?当然是财神爷了,你看就连那财神爷像都被家家户户争抢着请到家里,那张军有多忙、多抢手,自然毋庸赘述了。元旦前搞财政决算,批钱、拨款,批钱、拨款。元旦后,别人都张罗年嚼裹,可张军还在审预算、拨款,审预算、拨款。
猛抬头,哇,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过年了?对联?要命!咋就忙忘了呢?
张军把韩菲叫来,“我今晚请从北京回来过年的老同学刘玉堂吃饭,他是博士后,毕业后第一次回家过年。”
金色的夕阳余辉,把弯腰给张军续水的韩菲披了一肩一头。张军说:“找个高档酒店,把酒菜安排好。我把对联的事情安排一下,你先陪他们聊。”
在亨顺大酒楼,韩菲又是敬烟,又是倒茶。两个多小时了,张军也没露面,他的同学有些不满,一中校长王忠绷着个脸,好像谁强奸了他老婆。
最近,老书记上调市里当人大副主任,张军有点麻爪,这些年他在老书记身上费了不少心思才当上财神爷。现在许县长主持工作,张军心里没底,一朝天子一朝臣。打听到许县长内弟马春在县林业局的林场当会计,就把马春接出来,到亨顺大酒楼狠造了一顿。又领马春去洗桑拿、找小姐。马春就把胸脯拍得山响,说放心吧,财神爷还得你当。
每年春节前,张军都印一些精美的对联,年前让韩菲领人给县领导家贴上。今天他把韩菲打发陪同学,就派了另外的人去贴。那两人不熟领导们的住处,老打电话问。晚上6点多,张军用电话摇控,总算把对联贴完了。
张军想,自己的命运全押在这副对联上了。
忙乎完对联的事,张军又急奔酒楼。一进门,张军就高声嚷:“对不起了老同学,让你们久等了。我来晚了,自罚!”
冷盘热菜摆满了桌子,张军说:“啥都不说,就是一个字——喝!谁不喝醉也不行,”张军把酒杯在桌上敲了敲,“来,先干三杯酒,不过咱可有话在先啊,谁提议喝酒都得整套嗑。我这第一杯的嗑就是:酒是爹,菜是娘,喝醉总比枪毙强!”
很快众人醉了。张军把西装脱掉,领带松开,和老同学比酒量。韩菲担心他的心脏病和高血压,劝他少喝点酒。
刘玉堂问:“你请客咋还迟到,瞎忙什么呢?”
张军不无得意地说:“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在省城印了些对联,给领导家贴。要说这贴对联也有学问呢,你早贴了不行,晚贴了也没用。就得在快下班的时候,领导和家属能碰到你贴对联,那才出效果呢。”
王忠嘿嘿冷笑道:“你光给领导拍马屁,啥时也拍拍我们的。”
张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王忠说:“我也来个酒令,说两个打工崽到饭店吃海鲜,服务员先给每人摆了碗辣根,瘦子以为是绿豆粥就喝了,被辣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胖子问,你这是咋了?瘦子说,俺想俺娘了。胖子问,这绿豆稀粥啥滋味?瘦子说,真好喝。胖子把辣根喝了,也眼泪鼻涕直流。瘦子坏笑着问,你这是咋了?胖子说,俺想日你娘了!”
都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王忠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张军你闯祸了,许县长的老爹三个月前刚死,还没过百天呢,你就给人家送喜?人死三年内,家里不许贴红挂彩,这要在过去,人家要找你拼命的!”
哗啦一声,张军的酒杯掉到地上。张军的脸由红变黑,跌坐在椅子上,额头冷汗淋淋,酒醒了大半。众人说,这可不是小事,要闯祸的。
张军傻了。如果许县长动怒,自己这个财神爷就当到头了。张军瘫倒在椅子上,虚汗把名牌衬衫湿透了。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就要从嗓眼跳出来了,他觉得脑袋生疼,血管似乎要断了。
张军决定去许县长家负荆请罪,自己咋就忙昏了头,忘了许县长老爹去世的事呢?那不是才三个月的事吗?
强忍住疼,张军走进许县长家楼房大门,他打了个哆嗦,手指上的香烟烫着了嘴唇。他怕盛怒下许县长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他逐出门外。他现在只想把贴在许县长家门口的对联悄悄揭掉,可脑袋里的对联一蹦一扯,好像要把血管蹦裂扯破。
终于,张军爬到三楼。他看到了许县长家的防盗门,便像个孩子似的,流下了眼泪。
但很快,张军就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到许县长家门上压根就没有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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