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征途上的跋涉人
人物。
一段不凡的跋涉足迹
作为科学家,他涉猎之广令人咋舌:他在地质学、海洋学、地球物理学、环境学等科学领域均卓有建树;在金属资源、石油资源和水资源等领域有多项应用成果;他还研究中医学,曾在英国剑桥大学做演讲;他研究人生哲学,曾经在南京大学“世界著名科学家论坛”做演说;他研究音乐,著有《莫扎特之死》,和他的二儿子安德鲁共同完成了数篇研究音乐的分形几何的文章;此外,他还曾参与奥运会绿化工程的设计;作为作家,他的作品有科普著作、自传、小说等,涉及了自然科学、哲学历史、社会人生、东西方文化等诸多方面,他的科普作品风靡世界……
许老自由穿行在浩瀚的科学殿堂中,他的奇思妙想常常令人叹为观止。那么,他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呢?
1929年出生于南京的许靖华,15岁就考入南京中央大学,19岁毕业,获理学士学位,然后以优等生资格赴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深造,25岁成为当时最年轻的理学博士。
毕业后,许靖华进入美国壳牌石油公司从事研究工作。1963年到1967年在纽约州立大学和加州大学任教,1967年起移居瑞士,执教于瑞士联邦理工大学,任地球科学院院长。数十年中,他担任的职务、获得的头衔很多,包括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地中海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等。
这是一份辉煌的职业生涯记录,却不足以代表他的成就。
仅从头衔来看,他应该就像我们印象中的自然科学家一样,性格平和与世无争,过着衣食无忧、平静而枯燥的生活,从事着受人尊敬的行业,数十年如一日,最后以一两个科技成果概括其一生。
然而,他不一样,他更象一个卓有兴趣的孩子一样,孜孜以求地探索着这个世界的未知。
1968年,他参加南大西洋深海钻探研究,证实了“大洋海底扩张理论”。
1970年,他担任地中海深海钻探研究第十三支远征队首席科学家,提出地中海原是荒漠,1975年证实这一理论。
1984年,许靖华获得了乌拉斯坦勋章,这是全世界地质学界的最高荣誉。
1988年受任为联合国海底核废料处理专门研究小组专家,同年首次进行新疆地质考察,发现塔里木盆地及准噶尔盆地原是海洋。
1996年完成中国地质大构造项目研究工作。
他是获得英国地质学会授予的最高荣誉沃拉斯顿(Wollaston)奖章和美国地质学会授予的彭罗斯(Peose)奖章的少数科学家之一。
除了地质学、古生物学,他还研究中医,写科普文章。2011年国庆期间,我有幸与他面对面的交流,在两个小时的采访里,这位精神矍铄的地质学教授,给我认认真真地讲了一个小时的石油钻探理论与实践技术,从石油带的形成到如何高效开采,追本溯源娓娓道来,唯恐我这个外行人听不懂。而我惊异于他的博学和对多个学科领域知识的融合与运用自如。
他还研究人生哲学,曾经在中国南京大学“世界著名科学家论坛”做《人生为何:从老子、朱熹到薛定谔、费曼、曼德尔布洛特》(What is Life)的演说。
除了学者,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作家。
“我从踏入社会,基本上还是希望做文学的,而不是做科学。我写自传文学也是希望提出自己的经验,让需要的人从中获益。”许靖华道出了自己的初衷。
1986年,许靖华在《大灭绝》一书中提出地球演进史的“灾变说”,反驳达尔文的进化论主张。他认为恐龙及其同时期的动植物大规模灭绝的原因是彗星撞击地球,天降酸雨等多种灾变导致环境变化造成的。他不仅认为进化论在科学上没有根据,而且说它结合了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为19世纪资本主义血腥扩张提供了依据,并进一步演化成强大者压迫弱小者天经地义的理论。为此,他曾多次在剑桥、芝加哥、苏黎世等地和生物学家辩论,因此赢得了打遍天下的“许旋风”、“许大侠”之称。而《大灭绝》一书曾被一位英国诺贝尔奖得主列为最能影响人类文明的书籍之一。
他的另一部科普作品《古海荒漠》同样以通俗的文笔介绍地学领域的重大成果,使能影响人类思想的地学新发现新观念为社会大众所认识。
他的自传《孤独与追寻》从上古谈起,到1964年第一任妻子遇车祸去世做结,书中援引典故无所不谈,文学、人生、训诂、哲学。许靖华在序中这样写道:“为了要刻画人际之间的复杂,好帮助做家长的人,了解他们早熟孩子的人格特质;帮助做妻子的人,了解她们丈夫的草率过失;也帮助做孩子的人,原谅他们道德上有欠完美的父母亲。”
多么敏感的心才会说出这样的感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读到他与儿子合著的小说《莫扎特的爱与死》时,我惊叹了!文中既有科学家的缜密思维和考证,还兼具文学家的想象力。显然,他把文字当做音符,字里行间弹奏出了一首细腻哀伤但却气象万千的莫扎特之歌。
由孤独追梦到朋友成群
许靖华出生在中华民族风云动荡、新旧思潮交替的年代。作为家中惟一的男孩,童年时与母亲、姊妹和成群的女仆住在扬州老宅,自然成了“小王爷”。
但是小王爷的日子过得极其孤独,“我直到8岁没有一个朋友。上午上学,下午回家,没有人跟我讲话。母亲经常打麻将。8岁时终于有个小朋友到我家来玩,我竟然觉得害怕,也不欢迎人家。”
8岁时的一件事令许靖华终身难忘。为躲避战乱,许家走上逃亡之路。在汉口,许靖华被几个同行的孩子欺负,打架打不过,他抓起对方的手咬了一口,于是被骂为“疯狗”,备遭白眼。这两个字激发了许靖华的自尊心:“之前我功课并不好,也没有任何野心。这是最大的刺激,我完全不同了,发誓要成为‘人上人’。”
许靖华在重庆度过了艰苦的中学时代,不满15岁就以高分考上了中央大学,可谓意气风发。他遵从父亲的愿望上了地质系。这个选择让他在后来许多年里都不开心。因为他当时对数学、物理、化学更感兴趣,还因为他发现诺贝尔奖不颁给搞地质的人,他认为诺贝尔奖才是扬名天下的途径。现在的许靖华对这种心态是这么评价的:“我当时极其自私,只想着怎么拿诺贝尔奖金。不管其他人,也没有爱国心,那时中国的老百姓苦得不得了。”
然而诺贝尔奖折磨着年轻气盛的许靖华。他一心想着成功,不肯“浪费”任何时间,不看报纸,不看电影,更不结交朋友。初到美国,他获知从地质转念物理没有奖学金,眼看着离诺贝尔奖越来越远,沮丧得试图自杀。一个寒冷的冬夜,他在街头徘徊,心里揣着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等待一辆大卡车出现就迎头撞上去。
幸运的是,一个陌生人把车停在了他身边,默默无言地请他喝了一杯咖啡,又把他送回家,父亲的家信正在桌上等着他。此时,许靖华遇到了他一生中最忠诚的朋友,友谊之火化解了他心中的诺贝尔遗憾。一位同学很诚挚地对他说:“你什么都有,有家世,有才华,但你没有朋友。”
从此,许靖华一生中的第二次重大转变就此开始,他终于把心放在了地质上,诺贝尔奖不再像火一样煎熬着他了。如今,在地质界功成名就、声名显赫的许靖华早已不再认为学地质是个错误。“学地质的人其实更快乐一些。搞理化的教授可能摆架子,但地质教授不会——我们经常在野外,夜晚来临围着火堆,一起喝廉价葡萄酒讲黄色笑话,不分级别学历,大家都是朋友。”
也正是从那时起,他摆脱了过去的孤独和恐惧,结下了很多可以维持终身友谊的朋友。
寻找真知的白发“超人”
1994年,65岁的许靖华从瑞士联邦理工大学正式退休,他没有去环游世界或者过着含饴弄孙的休闲生活。闲暇的时光,让他对自己一生的科学工作开始反思,他认为自己一生追寻科学的理想,却不知不觉中做了很多的“坏科学”。
“我当时很成功,每年拿到的科研经费是100万美金以上,我加入一个深海钻井项目,这个项目可能做到10亿美金。我做出的结果,例如有《古海荒漠》、《大灭绝》,但这些对老百姓有什么好处?” 这种反思让他认为“科学家不应该去拿项目,而是应该帮助我们的社会解决问题; 科研不能没有指导思想地去乱做,尽管科研不一定会在短时间有结论。科学有两种:‘好科学’跟‘坏科学’,‘好科学’总是有用的,能解决实际难题,‘坏科学’则是没用的。”
他对自己前40年浪费了太多精力去做各种无用的科研项目感到痛心,于是向传统的科学制度发出挑战:科学一定要大革命,专家评审制度一定要改革。现在的科学界犹如伽利略时代,非常保守、顽固、腐化。科学界必须改变。科学家不能胡说八道,不能只为科学奖金去做学术。科学要让老百姓懂得,真正好的科学一定要对社会有用。他甚至认为崇拜诺贝尔奖金也是错误的。
带着这些想法,晚年的他不再致力于艰深的专业研究,决定运用自己多年的教学和实践的成果,全力投入到国家的环保事业中去。 这是许靖华的亡羊补牢,是他冲破虚无感的方式,更是他的涅槃,他开始不再关注于科学一隅,他的视角更广、眼光更加敏锐,也更加实际。昔日那个象牙塔中不问世事的科学家开始成为了一名社会科学家。
近年来,许靖华致力于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发明,为此他申请了16项专利,主要涉及金属资源、石油资源、水资源。其中,他发明的“水转换器”是污水处理的革命性技术,“毛细灌溉技术”使缺水的荒地变绿洲,“石油回采技术”将会缓解石油能源危机。这些发明在许多示范工程中已经取得了实质性成果。
当他认识到亚硝酸盐污染和癌症的关系,用无亚硝酸盐的水取代污染水源后,死亡率减少一半以上,并在实验观察的基础上提出了清晰的论述,他认为癌症可以根除。这让他再次陷入质疑与争辩中。
尽管他的论文在美国科学院评审的时候,得到多数专家的认可并且得到了编审会的通过,但主编是个医学专家评审委员,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许院士找到的答案是成千上万的专家花费数万亿美元也没有找到的。所以,他不予刊发。许院士表示,等到这一科研理论得到更广泛的接受,对癌症的控制治疗取得更实质的进展后,他会向美国科学院那些顽固的科学家提起诉讼,控告由于他们的不作为而让成百上千的人们失去生命的罪行。
环保发明取得成果的同时,许靖华还积极推动环保科研发展。2007年9月11日,河南大学环境与健康工程研究中心成立,2008年,许靖华成为该校环境地理学专业博士生导师,2009年他开始招收“地表化学元素迁移与人体健康”方向的博士生。
“我并不认为现代科学的发展一定给人类带来美好的前景,火箭、原子能的发展,带给人类的也许将是毁灭,人类的自我毁灭将比恐龙的灭绝更为悲惨。”
看着这位满头白发目光坚定的老人,我很难将他和我印象中在实验室养尊处优的科学家、空谈人生的文学家们联系在一起。真实的他,以八旬高龄,不避艰难,仍千方百计地去寻求造福大众的科技至理,更令我由衷地敬佩。
许靖华
惊人之语
日本不重视地质学,一向以为学不了数理化的人才学地质。结果呢?他们没有资源,占领了中国东北,想找油,怎么都找不到。中国人怎么一挖就把大庆挖出来了呢?要是日本人钻出了大庆,就没有珍珠港了。历史可能就要变个样了。
现在的科学界犹如伽利略时代,非常保守、顽固、腐化。科学大革命一定要来临,因为科学必须改变。科学家不能胡说八道,科学要让老百姓懂,真正好的科学一定要对社会有用。
诺贝尔奖也有该得的人。比如爱因斯坦,但不是因为相对论,是因为他的光电效应定律。相对论以后的基础物理,我认为从根本上错了。
贫富差距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罪恶。这种状况必须改变。发达国家已经到了《红楼梦》里大观园的时候了,当然就像刘姥姥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这个社会不改变已经做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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