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下的生命沸点
在南极罗斯海的浮冰下有着许多美妙的生命。我们是否能拯救这片独一无二的生态系统?许多科学家表示,全球最后一个仍未受破坏的海洋生态系统,就在罗斯海海域。专家们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活的实验室,观测生物,研究气候变迁如何影响地球。
南冰洋是全球天然资源极为重要的源地。全球其他大海洋的生物赖以生存的营养物,有四分之三来自南冰洋。全球的企鹅、鲸、海鸟、大王鱿鱼及南极犬牙鱼等,大部分都是在这个区域栖息生活,采取保护野生生物的措施,刻不容缓。许多科学家表示,全球最后一个仍未受破坏的海洋生态系统,就在罗斯海海域。专家们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活的实验室,观测生物,研究气候变迁如何影响地球。
南极海洋生物保护协会上24个国家经过5年多的不断谈判后,终于排除万难,达成一项指标性的国际协议:在南极罗斯海建立全球最大、面积达155万多平方公里的海洋保护区。南极海洋生物保护协会表示,将同心协力在保育区内实施各项保护措施,在“罗斯海海洋保护区”实施禁渔政策,有效期为35年。
罗斯海被认为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生态海域之一,超过1万物种栖息该处,包括世界上多数的企鹅、鲸类、海鸟、巨型鱿鱼,以及鳞头南极犬牙鱼。保护区将涵盖南冰洋逾12%的面积。俄罗斯在前5次会议均阻止设立保护区,这次则转为同意,令提案得到通过。签约国承诺今后加强合作保护区内的海洋野生生物,严禁捕鱼活动。俄罗斯本来一直持反对立场,但最终作出让步,促成这项关乎南极洲命运的历史性协议。
11月中旬,在南极罗斯海出现了奇妙的景观:南极大陆的岩石将冰块分为碎浮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在冰面下15米深处,形成了锋利的黑色冰岩,像一个被冻结的水下城堡:这里不仅有长廊,还有拱门和蓝色冰墙。阳光穿透冰面,射在这座“冰下墓穴”冰冷的拱门上,远处传来的如警笛般的海豹尖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摄影师约翰·韦勒开始下潜。麦克默多海峡是南极洲罗斯海西部的延伸部分,像磁铁一样与罗斯海紧紧相吸。南极洲最大的科学研究中心麦克默多站是世界上最偏远的研究基地,大概位于南纬78度:已经不能更靠近南极洲了。
全副武装潜入冰下的韦勒从无数紫红色的海胆、扇贝、海蜘蛛和聚积在海底的粉紫色的海星旁游过。和摄影师一起下潜的助理,停在冰面的入口处等待,这时韦勒正小心翼翼地继续下潜,尽量不搅动海底的沉淀物——海底奇妙的标志性景观。
游了几米后,他在一处停了下来,架好了三脚架。突然,韦勒觉得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强烈冲击。
他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跳动的疼痛感,随后这股冲击波便贯穿了整个全身,他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韦勒逐渐失去感觉和听觉,双眼陷入了黑暗。
当韦勒在冰面洞口下的黑色冰渣间醒来时,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一只巨大的长度超过两米的雄性南极威德尔海豹就在他身旁,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还没等身体完全缓过劲儿来,韦勒就下意识地赶紧向前游去,大口地吸着氧气筒里的氧气,试图让自己从惊慌中赶紧冷静下来。他一边摸索着向冰面出口处游去,一边观察着威德尔海豹的一举一动,还好他没有惊扰到它,终于浮上了冰面,而威德尔海豹仍待在自己的“冰封城堡”里。
研究人员对韦勒遇到的这种情况进行了解释:威德尔海豹发出的声音脉冲高达190分贝——如此响亮的声波,会让人类的身体产生疼痛感,而一些海洋物种则会被这种“声波炸弹”冲击瘫痪。
但威德尔海豹并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武器”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它们只是利用声音在海面下几公里深处进行交流和袭击如南极犬齿鱼一样的猎物。它们会在交配的季节,利用这种音爆来保障冰面的呼吸孔不被堵塞和领地安全。
在韦勒之前,还从未有人有机会体验这种声波武器的杀伤力。尽管韦勒自己说在遇袭前已经警觉到,但还是不得不说他能毫发无损还是十分走运的。在下潜罗斯海前,韦勒清楚地知道,南极洲的水下世界充满未知,他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韦勒的冰下之旅开始于2004年秋,从美国博尔德出发,当时他得知美国企鹅专家大卫·安利正在进行关于罗斯海的科研。罗斯海是一片由南太平洋伸延到南极洲的大海域,是南冰洋的一部分,面积是美国德州的两倍,相当于法国和西班牙加起来的面积。罗斯海南部发育着南极最大的冰架——罗斯冰架。作为南极冰盖向海延伸的一个主要区域,罗斯冰架在历史上的活动痕迹及对沉积、地貌的作用是目前普遍关注的科学问题。
大卫·安利认为,这里将是“地球上最后的健康海洋”。韦勒被安利的观点深深地震惊到:难道罗斯海真的正处于开放海域最原始自然状态下的最后阶段吗?
安利说,许多南极海域的水下动物迁徙时都要经过罗斯海:这里是12种鲸鱼、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企鹅以及帝企鹅和近一半的威德尔海豹的长期住所。在寒冷的水下,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几百种丰富多彩的软珊瑚和海葵。再没有哪里比春季的南大洋擁有更多的浮游植物——它们是食物链的主要环节,可自由捕食磷虾、蚌类、苔藓虫和小鱼。没有被冰填满的地方到处都漂满了绿色浮游植物。
长期以来,冰甲和风暴都守护着罗斯海。但近20年来,为捕获南极犬牙鱼,捕鱼船已经深入到这里。似乎是为了努力掩盖这种鱼的珍贵性,在鱼市上它们通常被化名为“智利海鲈鱼”,它们在世界各地的售价都很高。
自1996年以来,专捕南极犬牙鱼的渔船数量从1艘增加到了19艘。在2013年,他们捕获共计超过3600吨珍稀鱼类,并且是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CCAMLR)呼吁要限制捕捉南极犬牙鱼。但是,猎鱼已经发展为一种产业,真的能得到限制吗?并且有可能有效评估其对极地海洋脆弱的生态系统的影响吗?
罗斯海的南极犬牙鱼正在急剧减少。南极犬牙鱼是企鹅的强劲竞争对手,被称为“南大洋的鲨鱼”,它们处于罗斯海食物链的高层,如今却繁衍得越来越慢。它们是虎鲸、巨型枪乌贼和威德尔海豹的主要猎物。因此,大卫·安利呼吁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的代表们尽快在罗斯海划分保护区,来恢复南极犬牙鱼的数量。至少,为它们提供一个最后的避难所。
韦勒也从未停止过呼吁保护罗斯海的行动。他决定帮助安利,让全世界人都看到罗斯海的美。他们想向世界展示遥远的南极海,让所有人都不再忍心破坏这份美好。
“我们不仅是为了南极犬牙鱼,”韦勒说,“更是为了人类自己。全世界人民能够像同一个民族一样团结,来保护这片圣土吗?南极船队的捕鱼量仅占全世界的三百分之一。因此,禁猎南极犬牙鱼,事实上并不会给世界渔业造成困扰。”
早在2004年,韦勒就想去南极洲,但为何现在才实现这个目标?因为他之前从未带着潜水呼吸器拍摄过作品。在还没确定自己的潜水能力之前,他迟迟没下定决心前往南极。
韦勒生于1974年,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经济系,但毕业后主要从事诗歌创作,曾在4年内为美国南部的沙丘拍摄多部作品。南极洲之旅对他来说,可遇不可求,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机遇。
“第一阶段的准备工作很简单:两年间,我不断地向朋友和熟悉的政治家、企业家、投资者宣传我的观点,试图得到援助。最后我终于设法说服了一个从新西兰到南太平洋巡航的破冰船老板。我在破冰船上待的那5天,海浪高达10米。”韦勒说道,“信天翁在栏杆附近翱翔,那艘长达120米的船猛烈摇晃着,我们甚至可以在船舱‘飞檐走壁’。海水溅起的泡沫几乎能将我冲到船外。海上航行的日子让我毫无时间概念,我也只能一直望向地平线,以避免晕船。”
“一片浮冰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那场面太壮观了,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韦勒说,“也是我们在陆地上从未见过的。在那一刻,我几乎无法忍住泪水,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韦勒后续的另外3次南极之旅也是乘的这艘船,并在船上拍摄到了驼背鲸、企鹅和冰山。第二阶段的准备工作,相比之下更加困难了,因为韦勒南极之旅的任务是在冰面下拍摄罗斯海的“常驻居民”们。
在韦勒之前,很少有人做过类似尝试。这不是没有原因的,风险是巨大的。海下水温在零下1.5摄氏度以下,水肺气瓶阀门随时可能冻结。而且只能通过冰面和浮冰间的一些裂缝回到地面。此外,医院位于数千英里以外。
韦勒在著名的极地摄影师克钦格的帮助下,进行了一系列水下摄影的特殊训练。他携带相机在加勒比海单独下潜了数百次,完成了几十节培训课程,并在明尼苏达的冷湖和科罗拉多浑水库完成了下潜。
在500多次的演练后,韦勒做好了远征南极的准备。在2008年10月,他终于有机会和安利一起去罗斯半岛的麦克默多站。
白色烟雾静寂无声。大气中的粉尘在冰面闪烁着光彩。冰下世界没有夜晚。广袤的空间让人感到窒息。麦克默多海湾即使是在盛夏时节也被冰覆盖着。一些区域的浮冰厚度超过6米,那里有地球最纯净的水。
为了靠近企鹅、鱼、海豹和海葵,麦克默多站的研究员潜到冰面下,用钻在冰面切出井口,并在上面安置加热器。潜水员的潜水装备重约60磅,所以韦勒只能在水中简单地左右移动,还是要在助理的帮助下。
韦勒第一次潜入罗斯海时觉得自己像“冲破了发光云层的跳伞者”。但韦勒在冰面下调节呼吸和保持平衡方面仍存在问题。他像一个气球,会随着浮力“飞”起来,脑袋撞到冰面上。
但渐渐地,韦勒掌握了技巧。由于海底和冰面的温度差,海水产生轻微波动。威德尔海豹总出现在冰面的裂缝周围,因为那里有助于分娩,也能帮它们在前往700米深处捕猎前在肌肉里储存氧气。
潜入冰穴时,韦勒差点死于冲击声。安利住在帐篷营地,观察近4000只在这里产卵的企鹅。
安利研究企鹅40年。他有时一连几个星期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世界的边缘处。安利吃苦耐劳,性格刚毅,喜欢刨根问底,是个不折不扣的探索者和实践家。“我的研究结果不基于理论和实验,都是根据我亲眼所见得出的。”安利说道。
和安利在一起,韦勒几乎也快成为一名学术研究者了。他帮忙测量企鹅蛋,为弄清冰架的第一道裂缝,他还与安利一起在埃里伯斯活火山进行实地勘察。
到了晚上,浮冰移动,浮冰上的企鹅群开始远离他们,韦勒和他的助手艾力急忙抓紧时间记录企鹅的产卵行为。但在回来的路上,韦勒和他的同伴遇到了风暴。为了不被冻死,他们决定随着一块没有裂缝的浮冰到达营地。等安全到达安利的帐篷时,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
总结并记录了下来。在上世纪90年代末,安利亲眼见证了罗斯海上的第一艘渔船是如何破冰而来的。从那以后,南极犬牙鱼和企鹅就在捕食上形成了激烈的竞争关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利开始对罗斯海的生态担忧胜于对自身的担忧。
我们可能拯救罗斯海吗?当韦勒和安利从南极洲回来后,不断地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们用残酷的数据和鲜明的照片成功吸引了人们关注,开始号召人们落实保护海洋资源的行动。他们需要尽一切努力,制定一个共识的概念,保护罗斯海,说服委员会的代表。韦勒联手生态组织“南大洋联盟(ASOC)”和新西兰纪录片导演彼得·杨拍摄了世界公益广告“最后的海洋”。彼得曾几次与韦勒一同前往南极罗斯海。与此同时,他们召集20多个南极洲专家进行座谈会,向所有与会者展示了更多关于南极犬牙鱼的资料,并解释了其在罗斯海的重要作用。他们对南极犬牙鱼的繁殖周期和迁徙路线还没有足够了解,也未捕捞到南极犬牙鱼卵或幼体,因此,研究人员与渔民都不知道南极犬牙鱼究竟是在哪个海域长大的。
然而,科学家们相信,如果按南極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说的那样:这种鱼的总数在未来35年里减少到目前的50%,那么,罗斯海的生态系统将被破坏。
在请愿书中,研究者们强烈呼吁保护整个麦克默多海湾,因为它是研究海洋生态系统和最后一个健康海洋的“活的实验室”。
来自不同国家的500位研究人员都大力支持。一些生态公司已经开始响应该号召:许多著名的餐馆和一些连锁超市拒绝售卖南极犬牙鱼。在互联网上,全世界有数百万人支持在罗斯海建立占到南大洋的10%左右水域的禁渔区。
《南极条约》于1961年开始生效,其规定适用于南纬60度以南地区。也就是说,这个条约并不守护大部分南极生命聚集的地方。“保护海洋任重道远。”韦勒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为南极海洋奋斗了10年,募集了超过100万欧元的捐款,“仅凭我一人之力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并不打算放弃,他希望能让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的成员看到他的努力。
“罗斯海的例子将迫使我们改变观念。”韦勒说。只要麦克默多海湾受到保护,那么与其相邻国家也将采取相同措施。最后会建立一个专门保护自然区域的世界网络,让海洋动物可以繁衍生息。
韦勒长期在冰上工作,是那里改变了他,像改变许多极地旅行者一样。现在对他来说,罗斯海不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保护的海洋,但会是第一个让人类进入未来更美好的海洋时代的海洋。
上一篇:写实油画中的意象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