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受伤的灰鹤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
我骑上山地车,背上摄影包,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心情愉悦地向着湿地的腹地进发。
我已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全身心地融入和拥抱这片神奇的湿地了,只知道,在奔忙的脚步、紧张的压力和城市喧杂的人声中,湿地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心灵抚慰。
大港自然湿地保护区,是动植物王国的乐园。生态环境保持得很好。据有关部门统计,这里有各种候鸟和野生动物三百余种,每年的春秋之际,多种候鸟翔集湿地,轻歌漫舞,一派祥和美妙的景象。我曾经目睹过上千只鸟儿共舞湿地的饕餮盛宴,其壮观情景令人叹为观止。只可惜那时我还没有爱上摄影,错过了最好的捕捉绝佳画面的时机。
自从喜欢上摄影,湿地就成为了我心灵的栖息地。从春寒料峭的二月,我就在水库深处追寻着候鸟的踪影,其间也曾零零星星地拍到一些鸟儿,但都是远距离的模糊的身影,很少有近距离的清晰的接触。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往往失去了才知道其弥足珍贵。湿地深处的渔民很无奈地告诉我,今年水库中的水太少了,所以鸟儿就比往年少了许多。保护环境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神圣职责,它关乎到我们的生存空间和质量。我在心里渴望着碧水蓝天、千鸟云集的景象的重现。
沿着一条新修的堤路,向湿地深处骑行,一片片的滩涂水域浩浩荡荡地涌入我的眼帘。一丛丛的苇草,一朵朵鲜艳的野花,一声声鸟儿的鸣叫,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我的一个个老朋友。来这里太多次了,每一次都渴望新的发现,新的收获,每一次都没让我失望。湿地以它美的特质,每每都能给我以美的启迪。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很远了,我的镜头中还没有发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正当我有些失望地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在一丛水草后边,赫然站立着一个灰呼呼的类似于仙鹤的庞大身影。但见它孑然独立于水面上,头部无精打采地垂首与羽毛中,远远望去就像一堆毫无生命迹象的化石。不注意看很难发现这是一只大鸟。我瞪大双眼,心里想着不会是一只死鸟吧?我蹑手蹑脚地向它靠近。越是大鸟儿警觉性越高,根据以往的经验,走到这么近鸟儿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而这一次它却没有动。当我突然出现在它面前时,它只是吃力地挺起那细长的脖子,翅膀无力地闪动了几下,就徒劳地摔在水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站立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到这么大的一只鸟。足有一米高,灰色的羽毛、长长的脖颈和圆圆的黄色大眼睛都清晰可见。最初我以为是一只幼鸟,不然怎么不会飞呢!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只很大的成年灰鹤。我想它也许是受伤了,亦或是生病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一只大鸟活生生地站在离我不足十米的水面上,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停地按动着快门,为了达到理想的拍摄角度,我试图把它轰到一丛盛开在水中小岛的野菊花中。它慢慢地顺遂了我的心愿,该拍的都已经拍了。我快速看着回放,一幅幅优美的画面让我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再看那只灰鹤,站在一丛水草后边,脖子扎进羽毛,重又恢复成无精打采的形状。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自责,灰鹤病成这样,我却为了自己的所得,让它做出各种生动的姿势,这种有违自然真实的美又有什么价值呢?我们人类有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而违背自然法则,这样最后必然要吞下自己所酿的苦果。
我不能丢下这只有病的灰鹤不管。我极目远望,这时正好远方的水面上隐隐驶来了一只小渔船,我挥动手臂大声地呼喊起来。渔民终于听到了我的召唤,慢慢地驶了过来。渔船上是一对年轻的渔民夫妇,当他们在我的指引下看到那只大鸟时,同样兴奋地睁大了双眼。男渔民停下手中的浆,很麻利地跳下水,迅速地向灰鹤靠近,灰鹤挣扎着试图逃跑,却很快就落入了年轻渔民的手中。渔民把它抱上岸,仔细地察看着它是否受伤。“腿有伤。”渔民指给我看,我发现腿上有凝固的血迹。渔民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养一段就会好的。”我和渔民抱着灰鹤来到了堤旁的渔民村。大人小孩都涌出来看热闹。年轻的渔民吆喝一个小男孩去拿鱼。不一会儿,小男孩拿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渔民掰开灰鹤的长嘴把鱼喂了进去。过了一会,灰鹤又把鱼吐了出来。渔民说:“它太虚弱了。”一个渔妇从棚子里取了刀和案板,把鱼剁碎慢慢喂了下去,这一次灰鹤没有再把鱼吐出来。渔民找来白酒和纱布把灰鹤受伤的腿进行了处理。然后把它放进了一个渔网搭起的棚子里。
夕阳西下,我恋恋不舍地告别渔民和灰鹤,晚风轻轻拂过我的面庞。我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充实与快慰。一群群归巢的鸟儿,鸣叫着追赶着远去的晚风。我想,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那翱翔蓝天的鸟中,就有我们救的那只灰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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